但是家里没有鸡蛋。
宋烁还未说出口,余光先扫见了旁边的红色塑料袋,里面兜着十几枚沾着草叶的鸡蛋,圆溜溜的。还有两袋挂面,看起来宁珏已经在这里囤粮,预备长期驻扎了。
或许当下,宋烁应该先质问宁珏为什么不经许可回来,但他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宁珏,时间太久了。针锋相对等同于在已经斑驳的伤口上再划一道,即便是宋烁也会怕失血过多,因而最后只说“吃”,然后放下钢管,坐在餐厅等待。
大约十来分钟后,面条端了上来,两碗都放着煎蛋。
蛋已经糊了,宋烁有点嫌弃,拨到一边只吃面条,但面条也黏了。
这是一碗失败的面,然而一抬头,宁珏却是埋头苦吃,宋烁盯了几秒,觉得他的吃饭姿势好像有说不上来的奇怪。
一出口,却是问:“为什么回来当小偷?”
宁珏呆住,本能否认:“我没有偷。”
“偷用我家的水、电、煤气,不算偷吗?而且私闯民宅。”
宁珏小声:“我只是想回来做顿饭吃——”
话音刚落,宋烁就笑了声:“你的饭做得有这么好吃,还值得专门回来一趟吗?”
宁珏自知理亏,脸渐渐涨红起来,半天憋出了句:“可是会便宜一点。”
宋烁的笑意收敛,皱眉:“你的钱呢,都花光了?”
开学之前,虽说宁珏并非腰缠万贯,但也算小康。宋烁常给他发零花钱,加上家里给的生活费,不该两个月耗光,生活得如此拮据。因而宋烁问:“花哪儿了?”
没有听到回答,宋烁说:“不说的话,之后别想再进家里——”
“我补了个牙齿。”
宁珏指了指左边脸颊:“左边掉了一颗。”
说罢,宁珏又灌了两口温水进肚,假装自己很忙,避免宋烁再追问。但忽视了宋烁没什么眼力见的问题,他问:“哪颗牙齿?”
“没什么问题了。”
宋烁又重复:“哪颗牙。”
宁珏犹豫了下,只好张开嘴,稍稍仰头,给宋烁指倒数第三颗牙:“这个。”
灯光自上而下,形成一片阴影区,看不分明。宋烁皱眉片刻,忽然起身,身体前倾,餐桌本就长窄,因而他很轻易捏住了宁珏的脸颊肉,食指居然要往里探。
宁珏吓到了,挣动起来:“我靠——”
宋烁的声音一下冷下来:“说什么?”
先前宁珏笨但是乖,但不会说脏话。如今跑了两个月,什么坏的都学会了。这又让宋烁起了无名火,眼神愈加阴沉:“别动。”
宁珏陡然噤声,只敢用一双黑亮的眼睛可怜地望着宋烁。
但宋烁视而不见,冰凉的手指探了进去,一颗颗摸着牙齿。口腔是温热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发抖的红舌,以及无法自控流出的一点口水。脸颊鼓起一点指节的形状,很柔软。
可能是探得太深,宁珏忍不住反胃,眼眶里攒了泪,很艰难地吞咽口水时,咬住了宋烁的指节,意识到后又松开了,怕宋烁再凶自己。
宋烁又探了根手指,轻轻捏着补过的牙齿,似乎想靠触觉判断牙医水平如何。
“花了多少钱?”
“两塞多……”两千的意思。
“怎么弄的?”在宁珏回答之前,宋烁又说,“再撒‘磕到楼梯’这样的谎,就把你舌头剪了,信不信?”
宁珏面露悚然,不疑这话,只是合不拢嘴,说话很含混:“有、有人耍酒疯,打到我了……”眼睛红红的,“所以才掉牙齿了,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