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录音、录像了,文件会发给你们老师。如果再有下回,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宋烁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脸,“哥们,你不想再见我一次吧?”
方紫阳点头如捣蒜,解开绳子后,连滚带爬逃出了巷子。
随后,他们也走出巷子。宁珏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方紫阳很怯懦的、只敢欺软怕硬,并不高大可怖。
时间是一点来钟,离下午的课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在附近找了家面馆解决午饭。正值饭点,排了十来分钟才叫到号,吃完后,宋烁送宁珏到校门口时,宁珏突然抱住了宋烁,脸埋在黑色羽绒服里。
“怎么,”宋烁低头,“还得我进去陪你上课啊?”
宁珏声音闷闷的:“你要走了吗?”
宋烁:“对,下午五点的飞机。”
宁珏松开了他,呆呆站着,茫然无措的模样。直到宋烁弹了他一脑瓜崩,这才回神。
“周天才走,安心上你的学吧,晚上放学我来接你,”宋烁重新将手揣进兜里,无由来地岔开话题,“我之前送你的手表,你放在哪儿了?”
“卧室抽屉里。”
宋烁点头,懒散地挥挥手:“走吧,小心迟到挨骂。我这可不能帮你。”
宁珏一步三回头地上学了,像幼童第一次进幼儿园。
宋烁在校门口的花坛边坐了会儿,没什么表情,拈着根草叶玩。过了几分钟,才拿出手机,边给刘航打了通电话,边离开学校。
·
下午,方紫阳没有来上课。
宁珏安全度过一日。好好听课、学习、课后复习,可能想着宋烁正在这座城市,连带着这间教室也沾光变成安全屋。
晚上,宋烁果然如约等在校门口接人。宁珏一路小跑,讨好地从怀里掏出塑料袋包着的热紫薯:“学校超市里买的!”
宋烁:“不剥皮我怎么吃?”
别说剥皮,宋烁下令想吃紫薯泥,宁珏都会现用手捶。
于是回家路上,宁珏辛苦一点点揭皮。只是快到家后才弄干净,手都冻得通红了,脸上却还挂着笑,眼睛亮盈。
“不是昨天还让我回去吗?”宋烁咬了好大一口,热紫薯蒸出乳白的雾。
宁珏双手合十:“求求你大人不要计我过。”
宋烁终于低头笑起来,手臂压在宁珏的肩膀上:“快点洗漱,把你作业拿给我看看。”
宁珏知道免不了这一关卡,苦着张脸,在宋烁的监督下复习功课,直到快零点才被允许睡觉。先前宋烁走后,他的用品也都收了起来,因而现在床上只有一张被子,只是时间太晚,将就着这么睡了。
半夜,宁珏昏昏沉沉间,被人叫醒了。
他迷茫睁开眼,什么也瞧不见,只听见宋烁说:“你哭什么?”
“我没哭……”但一摸脸颊,的确是冷湿的,宁珏怔怔了会儿,才回想起,“哦,我做噩梦了。”
梦里没有太诡谲扭曲的画面,更多是日常。梦见自己进入一间教室,所有学生直直背对自己,呆滞念着板书。梦见男厕所里,自己解开裤腰带,一歪头,发现门口人头攒动,远远打量宁珏,避如蛇蝎,窃窃私语。最后梦见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可能是方紫阳,又可能不是。什么都没有说和做,但宁珏猜到他会干什么,于是哭了。
“不都帮你出气了吗,还有什么好怕的?”
是的,已经还手了。但好像潜意识里仍藏着恐惧,隐匿在每一处相似的场景中,随时出来咬宁珏一口。宁珏只能说:“对不起,吵醒你了。”
宋烁又不说话了。
宁珏哭得稍微止住了,摸黑找到宋烁,庆幸只有一床被子,可以没有缝隙地蜷在宋烁的怀里。他咕哝着说:“你抱着我睡,行吗?”
本以为宋烁会说揶揄、嘲讽的话,但没有。宋烁抱住宁珏,手指轻轻扣在后脑勺的位置,低声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