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要同床共枕，他应当也不会强迫自己。何况他要面子，又相当顾着自己，想来只会分榻而眠。
可卧房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坐榻。
他让自己睡坐榻也就罢了，黎筝瑞生怕左颂世会自己睡在上面。
那坐榻就是拿来坐的，躺着大半个身子都会露在外面，睡在那儿不但不舒服，还有可能摔到榻下。
就他这身子骨，方才推两下轮椅都在喘气了，要真在那上面睡一夜还得了？
黎筝瑞兀自思考着。
……实在不行，睡同一床也没事。普通睡觉而已，左颂世面上对自己动手动脚，真躺在自己身边时定是不会动弹的，自己在军营里睡惯了，也没那么忌讳。
轮椅抖了一下，停住，黎筝瑞才发现左颂世已经推着他到了书摊前。
“喜欢哪本？随便挑挑。”左颂世随意扫了几眼，看起来兴致不高。
黎筝瑞愣了一下。
这人方才不是就想到这摊前看看？
他继而想起，在世人眼中左颂世是不认字的。左颂世定是有想看的，但不敢在自己面前暴露出他能识字，便假惺惺地让自己挑书。
他想要的是哪本？黎筝瑞看着面前的一堆册子，有些头大。
有话本，连环画，还有棋艺琴艺这些古谱甚至一些奇巧淫技，总之是个书都拿出来卖了。
左颂世私底下应当挺爱看书。
黎筝瑞想起他的字，写得相当漂亮，看上去就是博览群书的。
他一扫眼前的书摊，看了看左颂世，忽然想到什么，摸着下巴。
“这书就这么点儿，你难道连这些钱都付不起？”他斜视左颂世，假作惊讶。
左颂世眉毛一扬，差点乐出声。
就等你这句话呢。
这些书有些都积了尘，想来是滞销了不少。但再如何，这些也是古籍，其作者下笔时透露出来的思想定是和现代不大一样的，随便挑一本都不会无聊。
只是在黎筝瑞面前，他不能在书摊停留太久。黎筝瑞不会怀疑，可若随口一说，让祡由佥听见了，难以解释。
反正黎筝瑞也讨厌自己，自己说话越是随意不屑，越会激起他的反骨，他大概会想着，只要能让自己大出血一番也是痛快的。
左颂世便铤而走险试探一下，没想到黎筝瑞真这么说了。
“你大早上说梦话？”左颂世半眯着眼生硬道，“我想包了整条街都绰绰有余，何况一个破摊子。”
说罢，他朝那摊主示意道：“全包起来。”
摊主是个消瘦老头，见这人身着富贵华丽，口气如此豪横，一下就明白他身世显赫，忙不迭点头，招呼他女儿过来一起帮忙收书。
他女儿年纪相当小，连铺子都够不着，踮着脚一点点伸手去摸，慢慢把书册挪下来。
左颂世这才瞧见，那摊主是撑着竹竿的，有一条腿瘸了。
他默默掂量着手中铜板。这些给他维持一段时间生活是够用了。
见左颂世反应如此迅速，黎筝瑞就知道自己的说辞在他意料之中。
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黎筝瑞失笑。
先前还想着他良善，没想到利用人利用到这方面来了。
见左颂世搓着手，克制住激动的模样，黎筝瑞又觉得他没自己想象的那么脆弱。他知道利用目前的一切状况，包括祡由佥，还有自己与百姓对他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