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宋雅兰拉开厨房门,便是看到这一幕——宁珏跪趴在地,站在他的面前的宋烁却不为所动,姿态居高临下,冷漠无情。
一时,三人都僵在原处。
宁珏的脑筋从未转动得如此迅速,脱口而出:“对不起!”他捡起方才滚落的番茄,脱离剧本临场发挥,“不小心弄掉了,抱歉抱歉,不要生气,我马上给你。”
反应过来的宋雅兰,快步走近,搭手扶起宁珏,同时看向宋烁,语气震惊:“这点事,至于让你弟弟给你跪下吗?”
宋烁:“……”
宁珏连忙说:“没有没有。”他艰难撑地站起,企图笑笑圆场,但由于太痛,笑容也有几分扭曲,显得苦涩,“哈哈,其实我们在玩。”
“你们忙,你们忙,”宁珏摆摆手,“我先去擦擦桌子。”
他顶着两人目光,一瘸一拐,坚强地走出厨房。
·
“疼得厉害吗?”
主卧内,宋烁皱眉看着伤口。先前出于私心破坏的门锁,如今也成了隐患,说话不敢张扬,只得低声:“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乱蹦什么?”
“很想你,所以才忘记了,”宁珏小声,“现在不疼了。”
宋烁重新替他涂药,期间宁珏不停啄着他的脸颊。宋烁无可奈何,抬眼与他对视,安静片刻后,靠近接吻。
隐约听见门外的油烟机声音消失,想到正在盛菜的宋雅兰随时可能进来,宁珏心跳加速,却又不想停,本能勾住宋烁的脖颈,主动张嘴,含住宋烁的舌尖。
晚餐时,宁珏的嘴唇异常红润,他不住抿嘴、喝水,欲盖弥彰地掩饰。面前菜肴丰盛,四菜一汤,中间摆放蛋糕。宋雅兰点上蜡烛,正想起身关灯,却听见宋烁说:“直接吃吧,也不是小孩了,没那么多仪式。”
宋雅兰停顿,慢慢坐回,看着宋烁分切蛋糕,接过时忽然说:“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你小时候,我天天忙,总忘记给你庆祝生日,”宋雅兰轻声说,“我记得,有回你过生日,吵着闹着想买乐高,我怕你贪玩,也没有给你买。现在想想,当时也没必要抓这么紧,连生日没好好给你过。”
她似乎也说不清,自己提起旧事的目的,停顿片刻,又拐了回来:“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宋烁语气平静,“我想要的,都差不多得到了。”
显然,25岁的宋烁,不需要宋雅兰再像小时候那样紧抓他的学习,但同样的,也不再需要乐高。过了有效期的愿望,难以维持色彩,也不会随年岁而前进,只会以陈旧的状态停留过往。
宋雅兰动动嘴唇,最终不再提,只说:“生日快乐,小烁。”
这顿晚餐,比想象中更安静、寡淡。
九点来钟结束,宋雅兰将碗筷洗净后,两人一同送她回酒店。坐在后座的宁珏,趴在车窗处,看着宋雅兰的身影没入拐角处。他转头看向宋烁——始终沉默、安静,好像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愿望的宋烁,好像在低落。
从进入蓝湾里的家开始,宋烁与宋雅兰之间,总是争执、对峙居多。很多时候,没有感知过母爱的宁珏,会不自觉认为,宋烁也同样不需要来自母亲的关心,他足够独立,在努力挣脱母亲掌控的过程中,自由胜过一切。
但事实是这样吗?
小时候心爱的玩具,长大了也不想买给自己吗?小时候没有得到的关爱,长大也毫无怨言吗?如果笃定不再来往,又为什么担心迟到,定三个闹钟,早起去机场接宋雅兰?如果不需要证明自己,又为什么要将第一碗番茄牛腩汤,放在宋雅兰面前?
亲情或许是难解的,即便无所不能的宋烁,也会有一部分的自己被遗留在童年,会有所需求,会在经过乐高门店时,短暂侧目,会希望得到迟来的,但平和的爱。
宁珏忽然问:“明天妈妈来家里吃早饭吗?”
宋烁回神,神色如常:“应该不来。”他正要挂挡,驶离酒店,又听见宁珏问:“可是,你最近才学会煮粥,不该露两手吗?而且,我们两个每回都吃不完一锅粥,妈妈来的话,应该正好够。”
宋烁侧目,又低头。车内看不清神色。但不过片刻,宁珏听见他“嗯”了声,拨打电话:“我问问她。”
次日,宁珏醒来时,床边空空荡荡,不见宋烁,他腾地坐起身来,又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手机里有两条来自宋烁的未读消息,说“家里没糖了,我出门买两袋”、“很快回来”。从未关严的卧室门隙内,也可以听见厨房内高压锅吱吱冒汽的声音,粥正在熬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