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名:“毕竟我有专业素养。”
宁珏坐得笔直,认真回答:“其实我的情况很简单。是这样的,首先,我是一名男同性恋。”
周逸正喝了一口茶水,被他的郑重其事呛到了,仓促擦了擦嘴:“这个我清楚的。”
宁珏“哦哦”两声。之后饭菜上来后,在周逸的引导下,宁珏慢慢吐露,或许因为环境并不正式,声音嘈杂,外加饭菜实在可口,宁珏很放松,没什么压力,纯当闲聊,吃到一半,如果不是周逸有道德素养,宁珏应该已经说出家里的银行卡密码了。
忽然,周逸问:“你小时候是和父母一起长大的吗?”
“不是,我在我姑姑、姑父家长大的,”宁珏说,“妈妈不在了,爸爸的话……小时候很少见他。”
周逸:“那小时候,你和姑姑、姑父沟通得多吗?”
“不多,”宁珏回想,“他们很忙,后来也有自己的小孩了,所以不怎么沟通。”
周逸:“难怪,我发现你很独立。”
宁珏:“有吗?”
“你看,抽纸放在我和方名的面前,你宁愿起身,自己绕过大半个桌子自己拿,也不会出声让我们帮忙。茶壶空了,你也是自己找到保温壶满上,没有出声叫服务员,”周逸笑着,“你更习惯自己解决困难,而不是向外求助。”
好像是褒奖,宁珏挠挠头说“谢谢”。
“所以你的心理问题,如果不是方名先发现症状,你也会选择独自解决,是吗?”
“当时已经在解决了,”宁珏不好意思说,“……我有脱敏来着。”
周逸:“所以你也没有和你的伴侣说明你的情况吗?”
“我说了,”宁珏连忙说,“他之前很介意我没有反应,后来我和他解释了,说我的反应很慢,他说他理解,还说‘性’不是衡量喜欢的唯一标准。”
周逸重复了遍:“他没有再问别的?”
宁珏摇摇头。
“那他有提出带你去医院查查吗?”
“……也没有。”
“所以,他在知道你的反应不是生理机能问题的前提下,不追问根本原因,就表示理解了,”周逸问,“是吗?”
宁珏被他问得迟疑了:“好像……是的。”
“你的伴侣是很善解人意、体贴知心的性格吗?”
这两个形容词字字铿锵,如同巨石滚落,震得宁珏心口发颤,想象不出来宋烁细声细气说话的温柔模样,连忙摆手。
“既然如此,”周逸说话很慢,语气温和地问他,“你觉得,他不追问你,是真的完全理解了、不介意,还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找了另一个可以解释你的反应、但你可能无法认可的理由?”
宁珏动作停住。
周逸:“那句‘性不是衡量喜欢的唯一标准’的话,他自己相信吗,还是说给你听的?”
餐桌旁摆着的灯台,晕出鹅黄色的、并不明亮的光团,让宁珏回到六月时,只开着一盏床头灯的卧室,再次听见宋烁失声前的句句质问。他迟疑着摇头:“所以……他还是觉得,我不喜欢他。”
周逸:“所以这是他为你找的、但你不认可的理由,是吗?”
他看见面前穿着薄毛衣的宁珏好像迷茫,又好像纠结思考,指尖一点点刮着筷子,像握着一支笔,写一道关乎命运走向的题目。
周逸说:“这个问题很重要,有了答案之后,无论是否,你都应该及时告诉你的伴侣。有时候真相不一定击垮一个人,但隐瞒会带来不安全感。可能学着向外寻求帮助,会比你自己解决容易得多。”
吃到九点来钟,周逸的导师突然袭来电话,发来论文修改意见,要求今晚反馈,周逸不得不提前离开。他们点了五六道菜,吃到后面没有胃再盛,剩了许多,宁珏要来打包盒,将干净的、没人夹过的肉都装进盒里。
方名:“准备回去当夜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