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儿子讷礼与一位名唤佛敬如的僧人,将如懿的薄棺送了回来。
一同送抵的,还有宫中还母家的几件旧物,以及慎贵妃娘娘所赐的两百两银子,用作丧葬之仪。
“慎贵妃娘娘赏的?”郎佳氏心头一震,有些回不过神。
如懿寄回的家书寥寥,可几乎每一封都少不得要花上笔墨来数落阿箬的不是,两人不和已久了。
佛敬如指着那个偷偷钻了洞通风的棺木说道:“这也是慎贵妃娘娘赐的,娘娘还托贫僧转告夫人一句话。”
“什么话?”郎佳氏有些紧张。
佛敬如语气温润:“娘娘说,这两百两银子,夫人只管随心用。此外,城东福满楼的几位大厨,会在头七、三七之日过府设宴,菜品款项与人工皆已付讫,夫人届时按着自家心意安排便是。”
郎佳氏怔怔地听着,这两百两银子,无疑是雪中送炭,解了李府的燃眉之急;而这席面,更是给了她一个体面的由头,能借机联络亡夫旧日故交,为这个家添人脉攀关系。
“她从小就是个机灵体贴的孩子……”郎佳氏感慨道,因不必再去打秋风而生出了一丝喜悦,继而又因罪恶感而抹眼泪。
如懿……不,青樱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怎么能因她的死而开心呢?
郎佳氏收下东西后,把家里所有鸡蛋都拿出来,扯下准备做新衣的布包起,讪讪地交给佛敬如,说这是自己的回礼,她记得慎贵妃娘娘小时候爱吃鸡蛋。
佛敬如目光平和,双手合十,低低念了声佛号,并未流露出半分嫌弃之色,郑重接过那一包鸡蛋,转身离去。
人一走,讷礼便往地上啐了一口,嘴里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只说如懿死得不体面,自己去接灵时,还受了宫里太监的冷脸。
他一屁股歪坐在椅上,骂骂咧咧:“连带回来的这些个旧物,也尽是些破烂玩意儿,还有一本《墙头马上》,拿去引火烧柴都嫌占地方!”
讷礼虽已娶妻,却无半分担当,平日里家事一概不问,全推给老母与妻子。此刻他嘟囔半晌,见额娘依旧垂泪,只觉心烦意乱,便自顾自回房睡大觉去了。
李府这边愁云惨淡,但如懿那边就高兴了。
她没想到,同心结跟自己一起入棺,在假死时也能挥作用。
如懿现在附身在进保身上,正兴致盎然地凝望着弘历。
弘历听到如懿死讯后,确实愣了一下。片刻后,他挥退了殿内所有宫人,说要安静地批阅奏折。
进保垂退出殿外,如懿将全副心神都凝聚在双耳,屏息凝神,满心期待着能捕捉到大清皇帝压抑不住的、带着悔恨与痛苦的低泣。
在三个吐息之后,如懿听到里面传来了三声响亮的虚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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