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5章
龟背竹的叶片大如蒲扇,蕨类植物的卷须垂落至雕花鞋柜,角落里的琴叶榕甚至顶到了挑高的天花板。
女人扶他在丝绒沙发上坐下时,李浩眼角余光扫到茶几边缘压着的银质相框。
穿墨绿旗袍的中年女人挽着胡振岳的手臂,珍珠项链在锁骨处泛着温润的光,旁边站着穿蓝白校服的少女,领口的蝴蝶结系得歪歪扭扭,正是眼前这个女人。
“药箱在储藏室。。。。。。”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沙发扶手上的黄铜雕花,发出细碎的轻响。
李浩趁机打量起客厅:波斯地毯上的缠枝莲纹磨损得厉害,壁炉架上的座钟停在十点十七分,墙角立着的落地灯罩上烫着褪色的蔓草纹。
这屋子的陈设像极了被时光遗忘的角落,精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陈旧感。
当女人拎着红褐色药箱回来时,皮靴踩在地板上的声响突然顿住。
她看见李浩的目光胶着在相框上,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药箱的铜扣,指节泛白。
“我妈妈十年前去世了。”
她蹲下身时,膝盖碰到沙发木腿发出轻响,碘伏棉球在打开的瞬间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这个男人。。。。。。”
棉球在他伤口上擦拭的动作突然变得极轻,像是怕惊醒什么沉睡的东西。
“他说我父亲当年在二分厂事故里救过他。”
李浩的右肩突然一阵抽搐,不是因为蛰伤的疼痛,而是因为她提到"二分厂"时,喉结处不易察觉的滚动。
他盯着她鬓角那颗和照片里中年女人如出一辙的朱砂痣,看着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睫毛上投下的蝶翼般的阴影,突然明白胡振岳为何总在黄昏时分会驱车来此。
这个被金屋藏娇的传闻包裹的女人,分明是他用半生守护的愧疚。
“你父亲。。。。。。在二分厂做什么?”
李浩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女人正用镊子夹出蜂刺的手猛地一颤,酒精棉球掉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迹。
她垂眸盯着他肩窝处渐渐红肿的皮肤,喉间发出极轻的叹息:“他们都叫他老李头,是厂里的老技术员。”
这个称呼像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捅开李浩记忆深处的铁门。
他仿佛看见父亲穿着靛蓝工装上工的背影,听见母亲在车间外喊"老李头回家吃饭"的声音。
右肩的蛰伤突然灼烧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女人慌忙扶住他摇晃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怎么了?”
她的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锁骨,急促的呼吸拂过伤口:“是不是过敏了?我去叫医生!”
“别。。。。。。”
李浩抓住她的手腕,触到她脉搏处飞快的跳动:“我没事。”
他盯着她慌乱中睁大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苍白的脸,以及背后墙上挂着的那幅《秋江独钓图》。
他认得那画,父亲书房里曾挂着一模一样的仿制品。
女人突然挣开他的手,退到玄关柜旁,指尖紧紧抠住相框边缘。
“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陡然变冷,刚才的羞怯与感激瞬间被警惕取代:“胡叔从来不让外人进这个院子,你怎么知道。。。。。。”
她没说完的话悬在半空,目光像手术刀般刮过他保安制服上的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