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惊心动魄,但过程足够紧张的环山之旅结束之后,星和绒芽在给小猫简单包扎处理之后,两人于中午时候分别,并各自回到家中,准备吃饭睡觉。
由于绒芽十分抗拒那只小猫,而且星也对它相当上心,于是“老师”便爽快地让他领养走,彼此开开心心地跑回家去了。
因为白天务农的关系,柳家并不强求一起吃午餐,所以每到这个时间,他们是总会错开彼此,自己到厨房里拿吃的,简单地填饱下肚子就算了。
但是今天,星刚回到家,就看到爸爸妈妈齐聚在饭厅里面,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却没有人肯先动筷子……简单来说,他刚走进去,就被室内强烈的阴郁气氛给压垮,久驻的沉默更是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异常恐怖。
“喵呜~?”
往常这个时候,星就会屈服于大人们用情绪所制造出来的压力场,战战兢兢地询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然而怀中的小黑猫突然一声叫唤,将新“主人”拉回到了现实里——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它,一对柔软的肉球忽然拍在其脸上,懒洋洋地伸起了懒腰。
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忽然就消失了。
“爸爸妈妈~我回来啦~!”怀里柔软的小黑猫,让星压抑的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甚至敢主动打破大人们有意识营造出来的严肃气氛,“久等了,我们一起吃饭吧!”
“你手上的猫哪里来的?”
“我和我朋友在村子里看到它受伤了,而且没有人照顾,就带回来了。”
星知道爸爸妈妈不让他去山上,所以特地隐瞒了发现它的真实地点,以免他们反对自己领养这只小猫。
“村子里哪来的黑猫?”然而,这个无伤大雅的谎言,此刻却好似绒芽曾在星面前点着的小火焰,忽地一下把隐藏在暗处的火药桶给引爆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玩,还学会撒谎了?!你们姐弟俩就知道结交狐朋狗友,一大一小好不到哪里去!”
星从来没挨过父母的训斥,更别说爸爸这番劈头盖脸的责骂了——后者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随时要挥下去的拳头,加上还原出童话故事里那些邪恶反派的恐怖表情……他哪里见过如此大的阵仗,一下子就被吓得木在了原地。
“你别有事没事就朝着孩子发火,他这么小懂什么……?!”乍看之下,妈妈的脸涨得通红,再仔细观察的话,双颊残留着很明显的泪痕,“就是你一天到晚这样子,月才头也不回地去首府学院读书的……”
“他都知道要读书了,还不懂?”完全搞不懂当下发生了什么的星,只看到怒目圆睁的爸爸,突然像个按下开关的雕像,一下一下地转过头,面向终于忍不住哭出来的妈妈那边,“他们姐弟都一个样!说是要读书,最后就是要拿着我们的钱跑到外面去,就是要把我们扔在家里,丢进田里,累垮自己的腰!”
“姐姐……?”
星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他多少能察觉到父母在说什么了。
月早上刚说要去首府学院,中午已经离家出走了。
“对,你说要去读书了,你姐姐就跑出去玩了!”
“没有没有,姐姐说过,她是去参加入学考试的!等通过之后,就会把我们都接过去的!”
虽然月只提及了带星过去,但是哪有不带其他家人的理由呢?
他觉得只是爸爸妈妈误解姐姐了,现在只要说出“真相”,他们就一定会变回原来温柔慈祥的样子。
“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吃早餐的时候呀……”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她!?”
如果说,星希望说服父母不要生气的想法,是因为这声咆哮出现了裂隙的话,那么被疾驰而过的巴掌扇飞的脸,则将他们过去的美好回忆,通通摧毁成碎片,倒进那名为“亲情”的染缸中。
虽说家暴是为人子女很难避免的环节,然而饱受宠爱的星,在首次被父母扇巴掌的环节中,虽然挨打的是脸颊,但是被火辣辣的疼痛缠上的却是他的耳朵,越发嘈杂的嗡嗡动静让男孩儿的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在地上。
被姐姐欺负所种下的绝望,与姐姐和解而闪烁的希望,因姐姐离开被点燃的大火……由此升起的黑烟,将星的喉腔笼罩在熟悉的窒息感中,燥热且黏腻到恶心的血腥气味更是鼻子都给填满,强烈的晕眩感困扰着他,父母的身影也从视野里消失了。
本来刺耳无比的责骂,逐渐变得浑浊不清起来,哪怕爸爸的注意力已经转向到妈妈,妈妈在和爸爸吵起来了,对星而言,都已经是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了。
讽刺的是,失魂落魄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手,小黑猫从星怀里跌落到地上,团成一个球之余舔着自己的小爪子,懒洋洋地看着愚蠢的这家人是怎么起冲突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之前星被月欺凌时,对家中的抗拒感再次支配着他的四肢,逼迫他朝着门口逃去,趁着大人们闹成一锅粥的时机,有多远跑多远。
柳家夫妇正吵得热火朝天,即便自己的小孩都从家中出走,他们俩也没办法从情绪中挣脱开来,势要将其发泄完才罢休。
毕竟,月是接受首府学院的邀请,后者对其旅途有一定的保障;星一个小孩子,村子还这么小,他还能去哪里呢?
男孩儿也在奔跑中意识到这点,突然折返到山那边去了——只有它,才会让居民们感觉到身边存在着未知的恐惧,从而放弃尾随自己的打算。
星狂奔到村子的边缘,毫不犹豫地爬上了山,沿着自己反复踩出来的泥土路径花上好一段时间,终于穿过了那密密麻麻的森林,来到了他本想分享给绒芽的洞穴跟前。
幸好有林荫的遮挡,以至于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虽然已经汗流浃背,体力也因为没有食物的摄入开始告急,但成功避免了中暑这方面的状况困扰。
星朝着洞穴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吹出的凉风把他紧贴着肌肤的汗水都给吹干,空留下一件被浸透了的厚重衣服,弄得他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毫无准备地打了个喷嚏。
害怕感冒的他不由得把上身的衣服给脱掉,将其扔在地上——这块浸透汗液的厚布发出了“啪”的一声,这动静在传进洞里时,开始发出阵阵回音,在未知的黑暗中回荡着奇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