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听不见,裴远之俯下身来,抵着妻子的额头,轻声道:
“喜欢你,爱你,永远爱你,小舒。”
语气平稳镇静,不似誓言,反而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淡的小事,安抚着她的情绪。
一边说着,裴远之一边伸出手给她借力,紧紧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想要帮她分担一些。
季舒楹痛得眼冒金光,也顾不得其他,握住他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甚至修整圆润整齐的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两道抓痕,有血丝渗出。
两人都掌心潮湿,分不清是她的汗,还是他的。
她在流汗,他在流血。
四舍五入也算平衡。
季舒楹没有再呢喃了,力气也保存起来,留到后面,裴远之却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我爱你”,仿佛要将那些她含着痛意和泪水的呢喃覆盖过去,剩下的爱意,铺陈满她的整个世界。
……那点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许多。
季舒楹整个人神魂游离,想着,原来传说中的爱能止痛,是真的。
还没挨到二指,季舒楹实在撑不下去,要求打了无痛,那点无边无际的疼终于过去了。
中间她睡着了过去,迷迷糊糊醒来,就着裴远之的手,吃了点东西,喝了点电解质水,补充体力。
又做了些终于开到十指,已经五个小时过去。
“深吸气!下颔贴胸!”
“5、4、3、2、1——”
“加油加油,你很棒,你真的很厉害!”
主治医生、护士、助产师们,围在季舒楹周围,一边查看情况,一边不断给她加油鼓劲,教她用力,甚至上油按摩,来帮助生产。
“慢慢来——慢慢来——”
“一点一点用力,深吸气,呼气——”
“对!就是这样!”
“做得非常棒!屁股翘一点,再用力!”
……
二月十日,凌晨零五分,小宝宝出生。
六斤六两,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婴,啼哭声清脆。
“来,爸爸来剪脐带。”
裴远之终于松开一直握着的手,已经满手的汗,有她的泪,也有他的,将手擦干净之后,接过剪刀和染着血和羊水的脐带。
咔嚓一声。
女婴的啼哭声停了一下,而后再度响起,比之前更加嘹亮。
裴远之收回手,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抖,很细微的幅度,惹得旁边的助产士,都禁不住多看了眼前这位年轻男人一眼。
陪产的丈夫,她们见过,长相英俊的男人,见过,情绪稳定的家属,她们也见过,但这样从头到尾一直陪产,并且表现得分外冷静镇定,一直在安抚产妇情绪的年轻俊美男人,她们却是第一次见。
唯有在此刻,才窥见镇定外壳里的一隅,并没有那么平静。
裴远之没有仔细去看出生的宝宝什么模样,而是回到季舒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至诚至真,分外珍重。
陪着她,如同过去的漫长的六个小时,他一直都在身边。
季舒楹有几分虚弱和力竭地躺在床上,护士抱到她床头,说了声恭喜,她睁开一只眼,看了下。
雪团似的一团,她没仔细看清眉眼,只隐约看到宝宝的肌肤很白,像是遗传了父母,应当很可爱。
两息之后,季舒楹闭上眼,深深呼吸着,胸脯一起一伏,浑身大汗淋漓,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跋涉。
同样焦心的还有一旁陪着的钟冰琴,其他人都在病房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