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西西弗斯未能幸免。
一只白皙细瘦的手掌,轻易地便破开了西西弗斯长毛掩盖下的、干瘦的身躯。穿透了他的胸膛。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体内能量储备少得可怜的西西弗斯,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
“乱语之人,还是赶紧和你的同伙一起,去地狱里待着吧!”
宿枝恶意地将自己的手掌往回抽了抽,加重了手下的力道,握住了胸膛中的那颗还在搏动的心脏。听到耳畔传来的、粘稠的血肉挤压的声音,她嘴角的冷笑更甚。
西西弗斯感到心脏被攥住的窒息般的痛楚。他低头望去,看到了胸膛上破开的血窟窿。
他突然嘎嘎怪笑了起来。浑浊却明亮的眼睛,以及两腮不停抽动着的长毛,昭示着他的开心。
他笑得很开心。
这笑放在他那张兽态的猴脸上,看起来既狰狞,又阴险。也让他头上的那顶礼帽,与他通身的气质,愈发格格不入。
但这已不是西西弗斯在意的事情了。
他边笑着,边伸出两只猴手,抓在了从自己胸膛的那个血窟窿处延伸出去的手腕上,没有将它推开,而是用力地握住。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即使生命如流沙般,从胸口破开的血窟窿中飞速流逝,西西弗斯的声音却依旧如往日那般,带着一种意气飞扬的顿挫感。
而这话音中的顿挫感,因为他接下来堪称刻薄的话,如一个将死的丑角之辞那般阴阳怪气:
“亲爱的陛下,您也不是三岁小孩了,应该学会认清事实。事实就是,您重伤了白色陛下。而白色陛下,恕我直言,我想她并不会原谅您的。”
西西弗斯的话中虽用着敬语,但他咧着嘴,语气里不禁毫无尊敬之意,还透着幸灾乐祸。
宿枝嘴角的冷笑微滞,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她身上的杀意,也愈发凌厉。
“你想激怒我拖延时间?”
她猩红的双目淡淡地睨了眼抓在自己右手手腕上那双猴手,嘴角再度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在二人对决之时,天穹之上,正对着西西弗斯下落的巨剑,和二人的头顶,已经没剩下多少距离。
“愚蠢。”宿枝的红唇中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来。
“你想拖住我,靠这把剑,与我,与这个审判指针同归于尽?”宿枝看着西西弗斯笑容凝固,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了下去,“牺牲自己,拯救更多人你还真是伟大,伟大之至。”
“只可惜,下面的那群人,可是身负原罪之人。既然有罪,活着便已是最大的恩泽了,居然还想逃避审判?”
“而你……你以为,你这么做了,就会成为英雄吗?错了。看看你这副野兽般粗鄙的样子吧,你就像你头顶那个可笑的帽子一样,永远不会成为英雄。”
“你只不过是,一个愚昧无知,而又自以为是的丑角。”
话音落下之时,宿枝直接手下施力,捏碎了西西弗斯的心脏,随即,挣脱了西西弗斯因为濒临死亡,而力道孱弱的手。
宿枝嫌恶地甩了甩右手上的鲜血,径自转过身,往黄金宫的方向走回去。
但没走几步,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因为有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右脚脚踝。
“他们……他们没有罪,有罪的是你!一直是你!是你这个屠夫!”
西西弗斯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8阶能量的余威,让西西弗斯即使心脏粉碎,也还留有最后的一口气。
他细小而浑浊的眼睛,迸出了幽幽的、似燃着魂灵的火光。他的礼帽滚落在地,他姿势丑陋地匍匐着,匍匐在脏污的尘土中,艰难地撑着矮小的身子,用尽身上全部的力量,像攥着命根子那般,紧紧地攥住了宿枝的脚踝。
天空上的巨剑,还在下落。
宿枝皱着眉挣了挣腿,没有挣开。她眯了眯猩红的双目,不耐烦地移上左脚,用长靴的脚跟,狠狠地钉在了身后阴魂不散的手上,用力碾了碾。
“给我滚。”宿枝神色冰冷地命令道。
鲜血从西西弗斯棕色的长毛渗出,将原本就被地上尘泥脏污的毛发,染得更脏。西西弗斯执意望着眼前那只脚的脚踝,死死地、死死地握住。就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他已处在生与死的交界处,气若游丝。仅剩的信念攥着他的意志,让他胸中的最后的一口气扣在生的悬崖边上,没有立即坠入死亡的沉沦中。
他知道,他必须要留住宿枝!必须要与宿枝,与这天空之上,扭曲的审判机制同归于尽!
只有这样,那些无辜的民众,被冠以污名的尤翟才不是白死。只有这样,那些剩下的民众,才能够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