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艳艳高照的天儿,可元知夏的脊背隐隐发寒,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几位嫂嫂。
陆云起就站在她们几步开外,因为有廊柱的遮挡,女眷们并未发觉他的存在。
几位嫂嫂的态度令他倍感不适,可他抬眸看向元知夏,只看到一个倔犟孤单的背影,他不禁有些疑惑。
“都散了吧。”王妃余氏忽然现身,开口遣散了众多儿女。
临走时交待四子:“云起,你去看看祝姨娘吧,她身子不好,亏得知夏细心照料。”
陆云起颔首称是。
待所有人都走了,元知夏才侧眸看向身边:
“父亲身故,姨娘心绪不佳,郎中说,此乃心病,还需慢慢调养。”说话时,她平静的看着他的脸,阔别八个月,夫君的眉眼轮廓未变,只是,身形越发健硕了。
元知夏默默地想到,他如今站立行走自如,甚至跨马拉弓更优与寻常男子,比较从前那个坐在轮椅上、处处需要妻子协助的残废公子而言,不知好了多少,可她心里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或许,是一种即将被抛弃的恐惧感在作祟吧。
当初他双腿有疾,她勉强与他相配,如今他从龙有功,官居高位······一切自然不同了。
陆云起并未开口,只颔首而后与她一同走向姨娘祝氏的院落。
祝姨娘是陆云起的生母,广平王病故,她伤心欲绝,加上许久见不到儿子,更是思念成疾;只是她上午才服了药,此刻睡得昏昏沉沉,即便亲儿子来到床前,母子俩也没能第一时间说上话。
元知夏站在院子里,廊檐下挂着一尊鸟笼,里头是祝姨娘养了好多年的小八哥。
见元知夏靠近,八哥红艳艳的哙急忙一开一合:“夏夏,大美人。”
元知夏素日与祝姨娘做伴,这个八哥很喜欢她,祝姨娘也喜欢她,于是闲暇时间便教八哥说:“夏夏,大美人,夏夏,大美人。”
原本只是一句逗趣的话,可眼下陆云起在,这话忽而就变了味道。
元知夏忙冲八哥嘘嘘,想要它住口。
可小八哥反而说的更起劲:
“夏夏是个大美人!”
“夏夏是个大美人!”
连词成句,一字不落地落入从屋内出来的陆云起耳中,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她身上。
府内挂白,人人都是素衣素衫,女眷们也不施粉黛、不簪珠翠,在这一片寡淡中,唯独她唇红齿白,眉不画而浓,唇不沾而艳·······
陆云起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眼看着一张小脸由白转粉、再变酡红,真像是吃醉了酒一般,他忽而有些想笑。
仔细算算,二人成婚一年零八月,起初的一年里也算是朝夕相伴;那时他腿疾未愈,终日坐在轮椅上,她不远千里嫁过来,却未有丝毫嫌弃;二人虽未有夫妻之实,但好歹算是谈得来。
可后来,他得名医相助,终于能够起身、站立、行走······还有幸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建功之机,可他的妻,元知夏居然无视彼此之间的约定,妄图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促成敦伦。
即便如此,陆云起还是选择追随八皇子起兵。
他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广平王府,元知夏则成了一个笑话。
一别八月,若非父亲病故,他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往事轻轻,宛若天边的霞光一吹既散。
元知夏窘迫地转身:“我,我去吩咐厨娘准备晚饭,等姨娘醒了,四爷陪她用膳吧。”
语落,也不等陆云起说什么,她便留下一道仓促的背影离开了。
晚饭前,祝姨娘果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