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方时勉,方时勉之所以拥有如此悲惨的童年,与祝母也脱不开关系。
她与大院里所有的女人都格格不入,她粗鄙,没文化,爱炫耀,她没有其他可以支撑自己自尊心的东西,便只能炫耀自己儿子,即使知道因为自己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让方时勉生存在恐惧之中,她也只安慰自己是那个小孩子不上进。
可是现在,那个不上进的小孩站在他们需要讨好巴结的对象旁边,也变成了他们不敢得罪的存在。
他们私心里甚至怀疑,祝泽被霍家厌弃,会不会就是这个他们一直瞧不上的孩子的报复。
两人惶惶不安,敬了酒也不敢多说其他,客套两句走了。
方时勉看婚礼已经结束,正想拿起杯子把里面的气泡水喝掉,却被霍仲山把手按住,男人抽出杯子,将里面的液体随手倒进手边的烟灰缸。
方时勉没喝到水,打着哈欠倒在霍仲山身上,对他道:“哥,我们回家吧。”
两人走后不久,祝泽就独自上楼,他推门进房间,落寞地坐在方时勉坐过的位置,垂眸看着烟灰缸里的液体出神。
他点了支烟,把烟灰抖在气泡水里。
半晌,他拿起来喝了一口。
他知道,祝家真正的衰落即将要开始了。
*
最近各省市的警局为了配合文旅以及各项宣传活动,要求每个辖区的警局都要派出一个代表出来,到总局那边配合视频录制,方时勉所在的街道派出所二话不说就把方时勉推荐上去,经过内部简单投票,临玉区派出所派出了年轻帅气的小方同志参与视频录制。
去总局参与录制时,方时勉因为刚下基层,这会还保持这年轻活力,他皮肤白,人又漂亮,穿上警服正气凛然,在一众基层警官里面毫无悬念的被摄影单独挑出来录制。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霍岳也在,霍岳身旁还站了个人,两人肩章都是摘掉的,那人没带帽子,身材有些浮肿,比霍岳矮一个头,脸上有些阴沉。
这人叫雷云满,是一级警督,他比霍岳年长了十来岁,卡在这个位置就再也上不去了。
他家的长辈曾经与霍桥延争位落败,沉寂了好一段日子,这段时间隐隐有复起之势,眼下看见霍岳自然是怨恨的,却又不敢不尊敬。
雷云满心中有气,自然看什么都不顺眼,此时目光正好落到聚光灯下穿着警服的漂亮青年身上,冷哼道:“现在这些新人,也不知道兴的什么风气,不知道是来当警察还是来当明星的,看见前辈不打招呼就算了,还越过我们去拍照,没有眼色,以后怕是……”
“你说的是那个孩子吗?”霍岳打断雷云满的话,朝方时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声音很沉静。
那个方向就只有方时勉一个人在单独拍摄,指向性很明确。
雷云满被打断说话,皱起眉头,顿了几秒,无所谓地点头,“是啊,就是他,这种新人就是磨砺少了,欠教训。”
他不敢得罪霍岳,但一个刚入警的小年轻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霍岳却很淡地笑了一下,“你说时勉啊。”
雷云满脸色一变。
“家里最小的弟弟,确实是宠着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头,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多担待,有事尽管和我说,他要是犯错,我一定亲自教。”
霍岳说这话时神情平静,语气也没有透露出什么不满,脸上甚至还有淡淡地笑意。
雷云满却如坠冰窟,豆大的汗珠瞬间就从额头上滑落。
然而最糟糕的还远不止于此,旁边两位资历地位都很高的老兵也听到他们的谈话。
这次是军警联合拍摄,专门请了一些已经退下来的老干部来拍事迹访谈,两拨人其实离得远,只是这两位老军官看到了正在拍摄中的方时勉,特意过来看,却没想到听到这样一席话。
其中一位老军官穿着旧式军装,那双上过战场的眼睛很锋利地盯着雷云满,要知道,能被请过来有机会讲述生平事迹的老人,手上都是切实杀过敌寇性命的。
雷云满被看得毛骨悚然,他恭敬地垂下头,很讨好地对两人笑了一下。
这些老人是退下来了,子孙可必定是仕途光明的,雷云满当然不会蠢到给自己家族树敌。
“这位警官,听你的口气,是对我们家小方有意见啊?”那位老军官冷冷开口。
那边方时勉还在浑然不知地听摄影师讲动作要领。
这边雷云满快要吓死了,随口拿出来撒气的年轻人,竟然是个有大后台的狠角色,这会他舌头都想咬来吞了,恨不得时光倒流,把说话的自己嘴给缝上,此刻只能低声下气找补:“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现在的年轻人有冲劲,比我们当年要好得多……”
霍岳眸光微动,看向方时勉的视线里多出几缕和软与深意。
俩位老军官毫不客气地把雷云满臭骂一通,看见方时勉刚好拍摄完,立即走上前去,将一身正气的小青年拉到一边,很小声地说:“小方啊,最近好长一段日子没来陪爷爷们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