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些年来,她利用别人对宝石的不了解,神出鬼没,躲躲藏藏,装出一副难以捉摸的鬼魅之样,又是叹息,又是模仿,让人心生畏惧,营造了整个修仙界的恐慌。
这虚张声势,装神弄鬼之辈!
“你把秦霜逼上死路时,知道自己也逃不掉了吗?”慕千昙恶狠狠道:“早在你的恶意产生之时,报应就降临在了你的身上!”
黑雾瞬间涌来,犹如雪崩,羊骨眨眼间压到慕千昙面前,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她那黑洞洞的眼窝逼近,两点暗火灼烧明亮,那荒荆之地,冲出怒意,连洞中的雾也变得焦躁。
这是第一次,慕千昙在魔物身上看到了游刃有余之外的情绪,且如此外放,不可掩饰。
她兴奋起来,因洞悉真相而脊骨发麻,长时间积压的憋屈终于能一口释出,无比畅快,神清气爽。
“生气了?”慕千昙笑道:“魔头,你的耐心不足。”
锁链声响动更甚,冲出黑雾,勒住她的手臂,腰间,与脖颈,不断收紧,仿佛要将她绞杀。
进入肺叶的空气逐渐稀薄,慕千昙却在痛苦之中开心到止不住笑,眸子里闪烁的光隐隐有疯癫之色。
“裳熵心里的影子是我,你杀了我,无法去净化裳熵,同样的错你要犯两次?那就彻底沉沦在你的噩梦里,休想得到解脱。”
事到如今,也多亏了曾经飞龙崖上的假货翻天镜,让后来跟在裳熵身边的重重影子有了参考,可以让慕千昙确定,自己就是那个“污染”了蓝宝石的人。
意识到这个现实,她就知道,作为“清除”的一环,魔物绝不可能杀了她。
收紧的锁链逐渐停住,不知道过了多久,魔物收回锁链,缓缓退开:“昙,你变了。”
慕千昙道:“你应该开心才对,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偷偷跟在别人身后,改变她命运的轨迹,不就是想要改变她吗?”
说着说着,她再一次意识到,她本身所憎恨的“恶毒女配”身份,以及那支她看不见的,作者的笔,所书写的文字设定,与魔物的干扰就是同理。
她能反抗魔物,就能反抗宿命。
至此,过往所承受的一切不公,都化为泡影。脚下的路,比任何时候,都坦荡清晰。
“奴家根本就没有改变过你,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仿佛知道在她这里已占不到便宜,魔物慢慢后退,声音又如烟尘般虚柔:“奴家所做之事,皆是顺应他们本心。”
“因怀疑而死,因狂欢而死,因愚昧而死,因相互戕害而死的人,他们本身就会这样死去,奴家不过是旁观了他们的死亡,满足了他们的欲望而已,奴家何错之有?”
“你为你的傲慢吃尽了苦,却还是不愿意低头吗?”
慕千昙道:“没有那些傲慢,我都活不到今日。”
她敲了敲退魔铃的尸身:“现状已挑明,我们直截了当些,说出你的藏身之处,受死吧。”
“你会知道的。”
魔物的声音消失在黑雾里。
三日后,一封信寄到了天虞门小山殿。
那时,慕千昙也在殿内,站在宽大的形势图前,正和盘香饮商量最终用来抓捕魔物的战场,以及如何保护百姓。
信件送到时,慕千昙正在倒茶,在弥漫开来的茶香中,盘香饮拆开了信,接着便化为一道白虹,冲出了小山殿。
慕千昙知道出了事,立刻跟出去。她跟不上盘香饮的速度,好在天边还留着她穿行而过的痕迹。
她一路追踪,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火焰和滚滚浓烟,崖山的尘梦村与江舟摇的洞府都被火海吞噬,花与草木都化为灰烬,燃烧得噼啪作响,空气中漂浮着大雪般的灰黑色尘埃,连云彩都被染色。
盘香饮浮在空中,俯视着下方的火海,将信件扔进去,嗓音低沉:“去白蛇沼泽,接一个人。”
看到这惨状,慕千昙已猜到发生了什么,却还是问道:“谁?”
“秦河。”
白蛇沼泽,听着像是某片地域,但其实是一个宗门的名字。慕千昙从掌门那里了解到,这是伏璃的新居所。
伏家被围剿后,谨慎的清醒之人,带着一批工匠和侍从,以及被驯化后无法回归自然的妖物,往南迁移。
由于伏璃顶着一头金发和辨识度极高的脸,她们不可能去往人多的地方,流言比她们的迁移速度要快,伏家后裔若是被抓住,会直接处死,所以只能在边缘处绕着走,靠着售卖金银器品,吃侍从们打猎而来的食物度日,以此度过了一段时间。
在一片常年被大雾笼罩的沼泽地里,经过了数月的跋涉,大白蛇在肥厚的软土里扎了根,伏璃便留在了那里。
那封信毫无疑问是魔物寄来的,从内容来看,她抓走了秦河,又把秦河送了回来,还说裳熵就在秦河所带回的地址里。慕千昙没明白魔物绕这道弯的理由是什么,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得去接秦河,她的状态一定很不对。
一想到要去面对伏璃,慕千昙心情倒是比见魔物时要复杂得多,不过,有盘香饮陪伴,倒也不至于多尴尬。
抵达白蛇沼泽时是傍晚,天边红霞,树林疏朗,陈雾稀薄,一股淡淡的腐殖气息弥漫在漆黑的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