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照片随着游因甩手的姿势缓缓飘向地面，呈现着摄影实况的那一面，那个影子逐渐成人的小男孩的脸，居然在此刻变得清晰无比。
但当下，比起小男孩的脸清晰可见这件事，更让人心有余悸的，合该是小男孩清楚的模样。
一切的伪装被撕下，面前始终保持伪装的校长先生头上的白雾随之散去，将与游因一模一样的脸展示而出——就像照片上的一样。
一样，又不一样。
游因的脸色没有那么苍白，校长先生的皮肤就像是用塑形泥专门捏造出来的雕像一样，呈灰白色。嵌在眼眶的眼球也与石狮子嘴里含着的珠子一半毫无血色。
他这个人更像是什么人精心雕刻的复制品，空有美貌，没有灵魂。
被游因当场揭穿的校长不再装模作样，他摒去了虚伪的示好，直起身与游因对视。没有瞳光的眼球在转动时仿佛能听见泥灰相互摩擦的沙沙声，他眯起眼，冷声询问：“你怎么猜到的？”
“嗯？你想过隐瞒吗？”游因这张小损嘴照常发挥，成功瞧见校长那张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黑了几分。
他托着自己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对面那张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脑袋里周转的居然是他这么皱眉感觉不是很好看，以后尽量避免皱眉。等瞧见对方哀怨的眼神后，游因又回过神笑了起来，语气和缓地做最后解释。
“很简单，你弟弟告诉了我所有的答案。哦不，我应该称呼他……盗版阎知州。”
相似的身形，相似的性格，以及他们在毫无交集也妹什么好感值的情况下，对方莫名其妙的示好，包容，帮助，在没有脸的照片的辅助下衍生出了一种超乎常却又很符合发癫系统的答案。
那就是复制体。
或许这对兄弟确实存在，但他们因为某种原因丢掉了自己，不得不靠复制和取代的方式获得新的生命。亦或者他们前期确实如同游因他们推测的那样，仅仅只是想创造出一个新的身体；同时，他们制定出了第二套方案，就是复制或取代某个两位完结。
系统发癫的，所以游因有由相信他们能够提前拿到关于他和阎知州的模板。
这么解释，通篇对面容的遮遮掩掩倒是合乎逻辑，以及教导主任莫名其妙的示好也是。
他复制的对象是阎知州，虽然不知道是哪个阶段的阎知州，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复制的时候，阎知州就已经对他动了心。
看吧，复制谁不好，复制个恋爱脑。
游因耸肩道：“这招并不高明，你这招很容易破解，系统纯粹也只是想恶心一下我罢了。”
这句话略过了校长这个主体，将矛盾双方固定在了系统和他身上，其实更诛心。
校长始终是校长，在其他人的眼里心里，他没有名字，没有其余的身份，世界上更没有其他的人记得他。唯一一个能跟他心意相通的人，哦不，人格，会心疼他，在意他的那个人格，甚至因为复制了其他家伙，导致心的矛头调转到了其他方向，也不再专注于他。
甚至……他一开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人格！
脚下颤抖的影子慢慢浮现，绝望瞬间将他吞噬。那张本来就没有血色的灰白的脸更是在这一刹那失去光泽，像被炮火轰击过的土瓦残屋，死气沉沉。
游因不是真的心咨询师，共情能力也差劲得要命，没办法代入感受对方的感受。
当然主要原因是他也没那么善良，去同情一个为一己私欲残害无辜，还一心想置他于死地的敌人。
但他还是好心地捡起了照片。
泛黄的老照片上，本来呈现着游因脸蛋的小朋友倏然有了变化。他的眉眼变化，五官扭曲，很快便转变成了他们头一回看照片时的孩童的脸。
稚嫩，朴素，阴鸷。
游因看着照片，忽然意识到校长或许是不爱自己的，又或者是他的生活里没有一个人对他表达过明确的爱意，所以才会衍生出一个爱他的人格。
他太渴望另一个客体给予他爱，渴望到扭曲，才会如此固执地要让那个人格实体化。
只可惜选错了，让另一个人格复制到了阎知州对游因的爱意，从此他渴望的爱有了裂痕，这个世界变得更加荒唐。
游因想，或许是他潜意识里意识到了这点，才会让他的言行举止无意识往自己的方向靠拢，好来争夺盗版阎知州的爱意和目光。
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真相如何，于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游因指尖夹着照片，将其慢慢塞回对方衬衫的口袋，像是要把原来的他还给他，中指指腹还往下压了一压。
校长似乎也释然。
脸上挂着和缓地笑容，他缓缓地阖上眼帘，那纤细颀长的身体被不知何处拂来的一阵微风吹散，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