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
他柔声询问，让她先别动，自己起身拿了那只布娃娃过来。
“抱着这个是不是会好多了？”
沈卿岁接过娃娃，乌溜溜的眼睛瞧着霍斯景温柔的神情，试探性地抱住娃娃，情不自禁地越抱越紧。
他重新躺下，陪她入眠。
可沈卿岁依然放松不下。
“怎么了，乖乖，”霍斯景坐起身，伸手要揉小姑娘的脑袋，她却猛得一躲。他抢先说，“不怕不怕，我不怪你，不怕。”
霍斯景不敢再和沈卿岁一起躺着。他坐到一旁，装作看书的样子。沈卿岁本就睡眠不足，少了霍斯景的威压，很快睡去。
但她睡得很浅，霍斯景是知道的。他收敛着自己的气息，离开内殿，示意如雨到殿外说话。
“她喝完一碗粥，朕问她要不要再来一碗，她却突然害怕起来。这是为何？”
他想不出，只能求助如雨。
哪知如雨思考了几秒，直接跪下。
“陛下，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鼓足勇气，抬起头直视帝王威严。这架势，即便霍斯景不许她说，她也会讲出来。
“讲。”
“陛下这般，当真是念了娘娘的好，要爱惜娘娘了吗？”
“朕保证。”
“那陛下还记得娘娘初次侍寝的时候吗？娘娘被太后派的嬷嬷叫去学规矩，那嬷嬷却用脏东西把娘娘的脸面往地上踩。等娘娘学好规矩来到金宸殿，陛下您又说娘娘下贱，配不上宫里的好东西，命内务府克扣娘娘的伙食和月例。
沉玉阁原先两位小主位分虽不高，可母家接济，过得也不差。娘娘日日只有见不着几粒米的清粥和快馊了的馒头可吃，原先两位才人便命娘娘去陪她们用膳，只让娘娘干站着，娘娘只能把委屈往肚里咽。
有一回娘娘侍寝后，您可怜娘娘身子瘦弱，让娘娘与您一道用膳。不知伺候的时候怎么惹了陛下不快，您掀了桌子命娘娘把地上打翻的菜给吃了，再打了娘娘四十鞭，娘娘回来时差点脱了层皮。
那天之后，娘娘便不敢用平日用不到的好东西，对娘娘而言，今日这一碗白粥，已是平日难得的好东西了。陛下您问娘娘要不要再添一碗，在娘娘看来是您在问罪她竟敢糟蹋这好东西。”
说到此，如雨替沈卿岁感到不值，极力忍着不哭出声。
霍斯景愣住。
他想起来，那日是前朝传来沈家克扣粮草医药，导致至少千人伤亡。当时他气得火冒三丈，布下的局还没成熟不能打草惊蛇，又恰好沈卿岁这个沈家人就在身边，便将火撒到了她身上。他好像说的是，“给了你脸面，你还真敢用。这些东西，是你配享用的？没让你饿死，都是朕对你的恩赐！”
沈卿岁在沈家也过得不好。他一直都知道。在宫里，连一碗白粥都成了奢望。
他恨自己没能早点想明白自己的心意，恨自己没早点明白怎么爱人，恨自己让她受了这么久的苦。
迟迟没听到霍斯景回答，如雨索性把心里对霍斯景的埋怨都说出来。即便被霍斯景杀了也无所谓，最好也给沈卿岁一个痛快，免得她家娘娘在宫里遭罪，还不如死了。
“陛下若存的玩弄娘娘的意思，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娘娘吧！您如此大张旗鼓，后妃更是将娘娘视为眼中钉，娘娘日子已经够苦了，陛下不愿真心待她，也请不要肆意折磨她啊，陛下！”
“放肆！陛下也是你能议论的？”
德胜听得，那是不住地心跳加速。抢在霍斯景发火前，先骂如雨几句，要将人先带走。
“出去，”忠言逆耳，霍斯景明白都是自己的错，但从如雨嘴里听到对他的指责，他还是忍不住怒火。他独裁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他怕自己失控，闭上眼，怒声呵斥，“滚出去！”
如雨倔着不肯走。
霍斯景处在失控的边缘。
殿内传来“扑通”一声，吸引过去所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