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菊厉声呵斥:“如果万一呢,万一真的有人认出你呢?今天来吃席的人,还有你出阁前来往过的贵女,若是认出了你,该如何收场。”
如懿转动眼珠子:“那……我就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跨?额娘,我的丧葬费不是有两百两银子吗?现在剩下多少了,能不能每个月……”
“你还想问额娘要钱?!”红菊不可思议。
如懿摇摇头:“也不是要钱,毕竟是我的丧葬费,如果剩下不多,讷礼的丧葬费用可以减半。”
说完,她用下巴指了指妹妹背后的娃娃:“你别那么凶,孩子还在睡觉呢。”
红菊冷笑一声,眼中带泪:“我女从出生起就听着争吵打骂声长大,这些动静她早习惯了。”
果不其然,她们争执了这么久,娃娃还在酣睡,大人吵架声只是她的白噪音。
郎佳氏无力地挥了挥手,阻止道:“都别说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稳。
这个家如今只剩下她来支撑,儿媳新寡,孙女年幼,女儿被夫家厌弃带着外孙女前来投奔,她绝对不能倒。
郎佳氏有条不紊地吩咐:“如懿,你先在讷礼这屋里躲着,千万不能出去,一步都不能离开!红菊,你跟我出去继续招呼客人,万万不能让他们瞧出半分异样。就说,就说讷礼……摔着了,在屋里哭鼻子没脸见人。”
红菊颔赞同:“若是吃席当天府里死了人,宾客会觉得晦气,以后谁还敢登门?哥哥的死讯先瞒着。过几日,就对外说……他是病去的吧。”
“就这么办吧。”郎佳氏眼神疲惫,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枝,仍在勉力充当栋梁。
之后,郎佳氏和红菊合力,将讷礼冰冷的身体抬到床榻内侧,拉上了床帘。
本来郎佳氏是让如懿一起搬的,但她只会捏着两根手指,没法出力,又实在是没有时间喊人了,只好亲自出马。
“你在这里待着,不许出任何声音,不许乱走。”郎佳氏最后叮嘱了如懿一句,便由红菊搀扶着,重新堆起僵硬的笑容,走出了内室,继续去应酬那些毫不知情的宾客。
内室里只剩下如懿和床幔后那具冰冷的尸体。
如懿在屋里坐了约莫半个时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与死人共处一室,那股阴冷的感觉从脚底板丝丝缕缕地往上冒,怎么念佛都有点坐立难安。
自己进来的时并无人认出,如今出去透透气,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打定了主意,如懿便寻了先前那条围巾再次捂住半张脸,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溜了出去。
她绕到旁边郎佳氏居住的小院,院中几株矮树叶子黄了,如懿伸出戴着护甲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树枝。
树上簌簌落下几片叶子,如懿也忍不住难过起来。
弟弟就这么死了,和她的阿玛那尔布一样,都是自己无能之过。
如今,弟弟只有一个女儿,妹妹生的也是女儿,家里仿佛被什么诅咒了一般只生女儿,往后的日子,她在家里要多多帮一下额娘的忙。
这时,如懿想起了永璂,不知道他现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呢。
后宫里,永璂打了个大喷嚏,立马有两个奶娘上前,一个擦嘴一个递茶。
磨墨的侍从说道:“十二阿哥,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星璇姑姑送了鱼翅羹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