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汁，将整个城市包裹得严严实实。
公寓楼下偶尔有车辆驶过，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短暂地划破寂静，随即又被更深沉的黑暗吞噬。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勉强勾勒出沙发的轮廓，以及沙发上两个对峙的身影。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已经是王成和钱乐瑶结婚两年来，最激烈、也是最持久的一次争吵。
争吵的起因，现在回想起来，显得有些微不足道，甚至荒谬——一次被寄予厚望却最终泡汤的旅行计划。
“我再说一遍，王成，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钱乐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她双臂环抱在胸前，这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她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裙，柔顺的布料贴合着她曼妙的曲线，饱满的胸脯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那张总是带着甜美笑意的童颜脸蛋此刻紧绷着，平日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此刻蓄满了委屈和失望的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让它们滑落。
“怎么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王成坐在沙发的另一头，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显得有些烦躁。
他的声音不大，但语调里的固执像一块顽石。
“机票是我没订好，我承认。但是酒店呢？酒店不是你选的吗？现在出了问题，为什么全都是我的责任？”
“我选的酒店？我选了三个方案给你，是你自己拖着一个星期都不做决定，最后随便选了一个最便宜的！你甚至都没仔细看酒店的规定和入住时间！现在好了，机票时间对不上，酒店也取消了，你满意了？”乐瑶的声调不自觉地拔高了些，眼眶更红了。
这场争吵已经持续了快两个小时。
从最初对旅行计划细节的争论，逐渐升级为人身攻击，再到翻旧账。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平时两人一笑而过，此刻却都成了攻击对方的利器。
王成是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销售，工作异常繁忙，几乎全年无休地奔波于各大医院之间。
康泰医院是他的主要客户，从脑外科到骨科，许多科室的设备和耗材都由他负责供应。
这份工作耗尽了他大部分的精力，也让他养成了在小事上有些马虎和拖延的习惯。
而钱乐瑶，作为康泰医院脑外科的一名护士，工作同样紧张忙碌，但她心思细腻，对生活品质有着自己的追求。
这次旅行，是他们筹备了半年的“二人世界”之旅。
为了这次旅行，王成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协调工作，将所有业务都安排妥当，硬生生挤出了五天的假期。
而钱乐瑶付出的更多。
全国脑外科护理学术会议，一年一度，是业内极具分量的盛会。
康泰医院脑外科作为省内翘楚，每年都会有一个宝贵的参会名额。
今年，凭借着过去一年在科室里出色的表现和勤奋好学的态度，这个名额毫无悬念地落在了钱乐瑶的头上。
这不仅是一份荣誉，更是对她专业能力的极大肯定。
科室里的同事们都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连一向以严苛着称的脑外科主任李力凯，都亲自找她谈话，鼓励她好好准备，在会议上展现康泰护士的风采。
李力凯主任是脑外科的绝对权威，国际知名的专家，不仅手术刀使得出神入化，在麻醉领域也有着极深的造诣。
他身材高大，年届四十五却因为常年健身而保持着运动员般的体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成熟男性的魅力和上位者的自信。
能得到他的欣赏，对于科室里的任何一个年轻护士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钱乐瑶自然也不例外，她很尊敬这位无论在专业能力还是个人魅力上都无可挑剔的主任。
然而，会议的日期，恰好与他们计划的旅行时间重叠了。
在事业和爱情之间，钱乐瑶几乎没有犹豫。
她婉拒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理由是“家里有重要的私事”。
她至今还记得，当她把这个决定告诉李力凯主任时，主任脸上闪过的一丝惊讶和惋惜。
最后，这个名额只能由李力凯主任亲自顶上，自己去参加会议。
钱乐瑶觉得，为了和丈夫的二人世界，这点牺牲是值得的。
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这次能让两人感情再次升温的旅行，期待着能暂时摆脱工作的疲惫，像普通情侣一样，在陌生的城市里手牵手，享受阳光和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