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三年前一样,扶登秦对待萧景明的脸依旧冰冷,心情好的时候讥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冷脸。
因为在扶登秦看来,萧景明无非是一个靠着父辈托举的纨绔罢了。
萧景明眼见自己这一车木材要和扶登氏的马车撞个满怀,这结局若是真的发生了,讨不得好的还得是自己。
少年无奈的咬紧后槽牙,从喉中挤出:“退!”
扶登氏的马车以丝毫未减的速度,顺利通过了宣武门,正欲朝着宫道加速之际,身后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慢!停一下!”
石岳回头看车内的扶登秦。
扶登秦没想到这纨绔会为了大局而退,多少有点打破她心中,萧景明只是一个不懂事的纨绔少主的偏见。
扶登秦颔首,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绵绵细雨中,萧景明欲翻身跃下高马就听到车内传出女子淡淡的语气:“有什么事情不能马上说,还要辛苦少主下马泥水脏了蜀锦长靴。”
萧景明先前面对讥讽都没有恼,这一刻他忽觉得不悦了。
在他的视角,自己同扶登秦,一个是负责对接采购工料的皇商,一个是掌管水利工程的巫工,共事的同僚,二人年岁更是相仿,可扶登秦总是看不起自己。
萧景明忽然倾身逼近车窗,压低嗓音道:“扶登秦!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去沧江治水的?你除了治水的天赋和这扶登的姓氏,你其他方面真的是蠢的可。。。。。”
可怜?可笑?可爱?他还在思索用词之际被扶登秦打断,她冷笑道:“总比某些人靠祖荫吃皇粮强。”
萧景明的眉目凝重,他试探地问道:“是不是。。。。你觉得萧家给你的酒中下‘逍遥散’的行为很无耻,所以我如此打敌意?”
扶登秦:“非也,你我立场不同,打击触及自己利益的对手本就各凭本事。我扶登秦不是拎不清的人。”
萧景明低笑出声,雨幕中竟透出凉薄:
“你以为自己触了萧氏利益?”萧景明逼近半分,雨水顺着下颌滴落:“你所出的改良龙骨架图纸,让沧江来的货物运输成本翻了三倍——谢督政要断皇商财路,太子要削世家权柄,只有你傻到以为在治水!”
“扶登秦!三年前的局势你看不懂,只是罢官三年,而今的局势你要是在看不懂,后果可不是罢官三年那么简单了!”
萧景明的话说的刺耳,扶登秦闭目未言。
铜铃在死寂中发出脆响。
扶登秦想起太子案头染血的“谢”字奏疏,想去姨母尸体卡在堤坝已化成的白骨。
扶登秦喉间泛起腥甜:是啊,沧江潮涌之下,早埋着吞噬人心的暗流。
扶登秦忽地轻笑道“萧少主今日倒是坦荡。”
扶登秦真的是蒙在鼓里的傻白甜工匠嘛?扶登秦不是。
从前不是,现在也跟不会是,但姨母死后,没有人能让扶登秦去费力解释这些。
“可惜我这人愚钝,只看得懂水文图。”
扶登秦眼看萧景明眼底的浸润起自责、恼怒、不解、怜惜等多种情绪,扶登秦嘴角微微上扬,宽慰道:
“面对亲人的离世,清醒才是最痛的凌迟,而。。。。”